□ 曹守信

　　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

　　十年前，儿子所在的单位改革，于是选择了停薪留职。无事可做，便异想天开，在襄汾县邓庄镇户村承包了二十亩地种植苹果树。总归还是想干点事，我和老伴就尽心尽力地帮他干了起来。这样，我就接触到了本文的主人公——哑巴。

　　哑巴早我们十多年来到这个地方。来自哪里，有无姓名，多大年龄，不知道。因为他是聋哑人，听不见也就不会说话，一切都是谜。

　　哑巴住在果园底下的沟里（大王沟），沟里有一孔窑洞，以前养过鸡，现在废弃了，他就住里边。窑洞光秃秃的，只能就地而睡。二十几个寒暑就是这么过来的。

　　人们说他捡破烂换饼子吃。我发现冬天里他在玉米秆堆里捡人们不要的小穗（甩娃娃），然后用玉米秆点火烧着吃。也有人说他曾经把扔掉的死猪用小刀割开，然后烧着吃。

　　喝水怎么解决呢？有办法，沟里还有口人工井，他拿一个罐头瓶拴根绳子，从井中吊点水上来喝。

　　我到果园的头一年春天，发现他在机井的阀门漏水处用罐头瓶接水喝，我就在阀门旁放了一瓶矿泉水，希望他能饮用，但是他没有喝。

　　我多次试图帮助哑巴，但遭到了拒绝。刚开始在果园干活时，我中午不回家带饭吃，给他水喝，他示意开水要用嘴吹凉，不要。给他食物他摇头，给他衣物他也拒绝。

　　真正得到哑巴的信任，是在我们包地的第二年。

　　有一天，哑巴到果园让我看他身上的伤疤，他浑身长满湿疹疙瘩，挠破了皮的地方出现了大片溃疡，这是长期在阴湿的窑洞里生活造成的。我知道对付湿疹用一种叫黄皮肤的软膏，于是到药店买了一支，给他涂抹之后，湿疹彻底治好了。后来他头顶长有黄水疮，我也用999皮炎平涂抹，同样痊愈。这样哑巴明白我是真心诚意帮他，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步拉近。此后给他食物他能接受了，偶尔断了顿，他会找我要馍吃，别人欺负了他，他也会找我处理，受了委屈，他会比划着向我哭诉，我成了他的保护神。

　　成了朋友以后，哑巴经常有空就帮我干活，我过意不去，常把孩子们给我的小食品匀他一份，有时还给他些零用钱，我们的来往多了起来。

　　哑巴悟性极高，几乎所有的农活都会干，还会开农用三轮车，打各种绳结，干活能动脑子，就是没有上过学，不懂手语，不会写字。跟人交流也是用肢体比划。他跟家人失去联系，很可能是外出打工时与同伙失散。要不就是贪玩，外出时迷失了方向，找家时越走越远，最后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，毕竟土窑洞还是稍暖和些，能躲避风寒。

　　在和哑巴相处的日子里，每当闲下来，他总找我比划比划，试图向我表明他看到了什么新鲜事，可单凭他比划，一般情况下我也看不明白，因此兴趣不大。天生耳聋造成了他语言交流障碍。可是每当天空有大型客机经过，他不知怎么就觉察到了，指着蓝天上飞过的飞机让我看，隐隐约约我看到了云层之上的民航客机。我诧异：他难道还有什么特异功能。一次哑巴比划着问我飞机在地面有多大，我坐过中型客机，于是给他划了起始点，摆手让他走远点，再远点，当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，我点头表示就这么大，他点头表示知道了，我笑了，我们比划清楚了。这种时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。

　　后来，我的另一位朋友章三哥收留了哑巴，让他有了临时的落脚之地。但哑巴已经五十开外，长期找不到家人，落叶不能归根，总也不是办法。

　　我和章三哥关注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的寻亲栏目，几乎翻看了该栏目的所有节目，也看到了有聋哑人归家的成功范例，还看到一则家人寻聋哑人的信息……这个信息燃起了我们帮哑巴归家的一丝希望。

　　哑巴朋友的回家之路，也许并不遥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