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时节本不是登山的合适节令,秋将尽,天转寒,白霜铺地,道路溜滑,稍有不慎,那是会闯下“乱子”的。
可我们登高天山的日子恰巧就碰在霜降这天,更特别的是,在同行的作家中平均年岁几近古稀,最大的已至耄耋,像我等这“跨五奔六”的年龄,倒成了这支队伍中的“少壮派”。可一提到要登平阳之地的擎天一柱——高天山了,大家都显现出“谁说人生无再少”的激情和勇气。
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车子将我们送到了距离乡宁县城几十里开外的山脚之下,本地道友遥指远处那云雾缠身的山峰说,那就是高天山。大家仰起脖子望,湛蓝的天空下,高天山的峰尖与天的距离看上去顶多有一竿子高,大有伸手就可触到天的感觉。同行者惊愕,这儿的天,怎么会这么矮?有人道破“天机”,哪是天矮了,分明是山高了,否则咋配叫“高天山”呢?大家亢奋地喊:“赶紧登上山顶摸摸天去!”
进山的路,是幽长而平缓的,最先看到的是横亘在山谷东西方向的两条隆起的山脊,望着山的形态,本地道友向我们抛出了第一道考题:你们觉得眼前的这两座山脊像什么?一行人驻足观望。只见那被苍松翠柏“站”满了的山脊,无处不显现着栩栩如生的身段和绰约优美的风韵。
这个说,“像一条腾跃的龙!”
那个道,“像一只鸣叫的凤!”
真可谓“凤表龙姿”啊!
本地道友叹服地给出答案,“这里就叫龙凤山庄。”接着便有一段生动的传说娓娓道来。
据传,唐武德年间,李世民率兵征战到鄂邑(今乡宁),大获全胜。行走在高天山下,看到形如腾龙与酷似娇凤的山岭遥遥相对,再环顾四周,山色灵秀,草木葳蕤,泉水潺潺,甚是怡人,于是决定在这乘龙配凤的绝美佳境,与自己心爱的长孙公主结永世之好,一场圣洁且别样的婚礼,在高天山下隆重举行,为千古美谈。
听着从古风中传来的曼妙故事,行走在这美景胜境之中,让我们愈发对高天山萌生出强烈的探寻欲望。
随着登临的高度在变,看到巍峨的山峰间,赤橙黄绿,交相辉映,将高天山装点成一幅幅巨大的油彩画,悬于天地之间。徜徉在大自然的画廊里,让你目不暇接、心神荡漾。一位身体欠佳的老者欣言,本来这次登山就有点“豁”出来的劲头,冒险系数定会不小,不承想,行进中倒真觉得腿脚灵便,呼吸顺畅,一身轻松,一体通透,快哉!快哉!这时,本地道友又饶有情趣地抛出第二道考题:“大家登高,恰似负重前行,而感觉反倒轻松,这是为何?是景之诱惑?情之所至?抑或是别的?”大家虽置身其中,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。本地道友解说,这便是高天山的独到之处了。放眼四目,这里虽地处黄土高原,却山泉涌溢,林木森森,形成了温湿带半湿润气候的林溶性褐土;各种珍奇林木将高天山包裹得甚是严实,造就了自身独特的环境,纵是山外雾霾恣肆,气污水浊,高天山依然以绝美的天然氧吧屹立于天地间,好似世外桃源。身处其中,必定会滤去尘埃,荡涤浮躁,沐浴清纯,身心通透。故此,呼吸畅顺,神清气爽,那是自然。
不觉间,已经到了山的深处,孰料,之前的一长段行走,只能算登顶前的一次热身,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,难怪细心的道友早已为每人备好了一根可以助力的拐杖。
面对峰峦叠嶂中那近乎直立的陡峭大坡,踏入能埋到脚脖的厚厚落叶,开始向顶峰攀登,山的路径几乎难以觅到,全凭摸索着前行,滑滑的落叶十分顽皮,总是黏着拽着你,迈一步,退两步,几个回合过后,腿脚便沉重得抬不起来了。仰头望去,上方那被虬枝交错的树林遮蔽得只有十多米的视线,让攀爬者自以为快要登顶,可气喘如牛到达所及之高度,却发现又有更陡更峭的高度在等着你,让人不免会失落和泄气,可看到同行的老者,依然蹒跚向上,不屈不挠,即使再精疲力竭,也不回头的样子,使我忽然对“仁者乐山”一词有了新的领悟。一只松鼠从身边蹿过,径直跑到了我们的前面,停下回望,好像有什么话要讲,然后,又蹦跶着向上而去,那轻健如飞的灵动,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本领,又像是在引领攀登者前行,让我好生羡慕和嫉妒!不觉间,体内还真增添了几分无形的能量。
坚持、再坚持,终于在将要耗尽气力之时登顶了!这是一次攀登者的胜利,我想大声欢呼!
登上顶,便恍若踏入历史的隧道里,穿越到远古的神秘之地。
峰顶的奇特景象,让我始料不及,那可称得上宏大的古代建筑群,虽大多坍塌落地,但依然残存着昔日的盛大与辉煌。这里有个极富诗意的名字:云霞宫,与之相对应的是周围山峰上依存的东宫、西宫、后宫。殿堂楼廊、天门石墙,气势不凡,让后来者能想象到古时此地的香火缭绕、万民虔敬。此时,本地道友又抛出了一连串的考题:你们可知道这里曾是何人始建?建造于哪朝哪代?是怎样的形制规模?古人为何要将建筑选址在高不可攀的高天山上?又经历了怎样的岁月更迭,鼎盛衰微?这让我们如堕五里雾中。于是,都希冀于在周围那林立的石碑上找到答案,只可惜,那些被悠悠岁月剥蚀的字迹难辨,几近“无字”的石碑不言不语,只能静谧肃立,留下的是一个个难解的谜,让观者在遗憾叹息之余更想去“刨根问底”。只有一块石碑上还依稀能看到“一时千古”四个字,让人去感怀久远历史的况味。一阵清风带着哨声吹过,像是高天山在呼唤,呼唤后来人能拂去它岁月的尘封,还原其真实的容颜。
站在高天山上,让攀登者的视野十分开阔,获得的是“登高壮观天地间”的自得。据说,一到夜晚,在那繁星闪烁的天空下,这里能瞭望到百里之外那平阳城的夜灯。这座比五岳之首的泰山还要高出二百多米的高山,此刻虽身披午后那金灿灿的阳光,正是下山的好时机,但我却不舍离开,只想等到夜幕降临、万籁俱寂之时,站在这天上人间的交汇点,望银河星光,观人间灯火……